一起读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9—万源保卫战
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川陕根据地的范围日益缩小,面临的困难也越来越大。红四方面军总部、中共川陕省委、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在敌人忙于调整兵力部署的同时,也在根据地内进行大规模的准备反围攻的工作。一方面加紧部队的军事训练,补充战斗连队,另一方面深入进行政治动员,动员人民群众支援前线,突击扩大红军,加强地方武装,努力生产,厉行节约。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红四方面军总部在经过研究之后,'决定从西线敌之左侧依托巴山进行反击,首先打击敌第一路邓锡侯部,成功后转入反攻,由北向南横扫西线敌军,尔后转进东线。'
为了迷惑敌人,打乱其战略部署,更好地集中兵力创造战机,红四方面军总部决定西线红军放弃通江以南得胜山一线阵地,接着,撤出通江县城,又派红三十三军二九七团在游击队配合下向东出击,击溃敌陈国枢部,攻占城口。这一系列的行动于6月21日完成。敌人果然认为红军将'由城口出巫溪、奉节,直冲云阳、万县',与川鄂边境的红三军会师。于是,急忙重新调整部署,将第五路主力第一、二、三师及第六路廖震师由通江地区东移万源地区。新任敌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刘从云,到达前方后即指挥发起第四期总攻。其时正为红军主动撤出通江等地,'刘神仙'特为此大大吹嘘了一阵'占卜有灵',狂妄发表所谓'三十六天内消灭赤匪'的宣言。6月22日,敌人第四期总攻一开始,刘从云便将总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以东线为重点,集中50余团向万源城南至通江城北一线红军阵地猛犯,妄图迅速攻占万源,围歼红军。
红四方面军总部见调动敌主力东移的目的已经达到,徐总即令红九军二十五师和红四军、红三十军各一部,坚守万源以南迄通江城北一线阵地;另集中10余团兵力于西线,准备在贵民关、观光山之间的分水岭地区开始反击。此时,敌第一路邓锡侯部正根据第四期总攻计划向东进攻,6月26日猛攻红军分水岭红军阵地。红军在给敌以迎头痛击后,立即转入反击。27日拂晓,红军分三路冲入敌阵,右路红军将敌第二师第五旅杨倬云、陈永昌两个团包围于官田坝,并歼其500余人;中、左路红军经一昼夜激战,连续破敌数十道阵地,直逼敌主阵地马鹿寨。28日夜,红军冒着倾盆大雨继续猛攻,敌凭险固守,战斗转入相持阶段。'由于这次反击没有向敌实施大纵深的穿插迂回,以致在敌凭险顽抗下未能续获进展',又由于'暴雨骤至,小通江河水猛涨,严重妨碍了红军后续部队的运动的粮弹供应'。徐向前遂决定停止反击,将部队撤回小通江河以东,隔河与敌相峙,另寻反攻战机。
在此期间,东线红军除7月7日主动撤出城口外,在万源至通江一线上,有力地阻止了优势敌人的猛烈进攻。敌人死伤累累,未能前进一步。
敌人在东线进攻的企图一清二楚:即重点夺取万源,截断川陕通道,一举将红军消灭在通江以北地区。而红军已经退却到根据地的后部,扼守东起万源以东的甄于坪,西经大面山、孔家山、南天门、插旗山、火嵌子山、鹰龙山,向北沿小通江河东岸至碑坝一线,纵横仅一二百里地的范围。如果万源失守,红军则有被压出川北的危险。刘湘也将其'剿赤'总兵力的五分之四,80余团10多万人压向东线,投入战斗。面对敌人的强大攻势,7月上旬,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在万源召开军事会议,研究作战方针。出席会议的有西北军委、红四方面军、川陕苏维埃政府等各方面的负责人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王树声、熊国炳等以及红军东线部队的师以上干部,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副军长程世才,红四军军长王宏坤,政委周纯全、副军长刘士模,红十二师师长张才千,政委徐长勋,红十一师师长陈再道、政委叶成焕,红九军副军长兼二十五师师长许世友、二十五师政委陈海松等和少数团营干部。会议由总指挥徐向前和总政委陈昌浩主持。在会议上,有人提议放弃川陕根据地,北进汉中,另找出路。徐向前不同意这种主张,他认为:虽然红军的困难越来越大,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但红军战胜敌人还是有条件的,绝不能轻易脱离根据地。他说:'实际上,当我们感到最困难、最熬不住的时候,往往也正是敌人最困难、最熬不住的时候。打仗,就是要熬得过这个'最后五分钟'。我们一方面咬紧牙关,硬着头皮顶住,不退,一步也不能退。退到汉中,我是坚决反对的。另一方面,准备反攻。'他说:'汉中那里我们去过,回旋余地不大,又没有群众基础,去那里有什么出路呀!现在唯﹣的出路是硬着头皮打,消耗敌人。待机反攻。'陈昌浩在发言中支持徐向前的意见,他分析说:'差不多刘湘所有的兵力都拿出来了,总数约在80团以上,消灭刘湘的剧战主要的就是消灭刘湘这80团的主力。'陈昌浩列举了从反六路围攻开始到目前刘湘不断增兵这一似乎是'强大'的表现,说这恰恰是'刘湘主力节节失败,后方部队节节增援,而节节遭我们各个击破所致,假令刘湘是有办法,绝不得把他全身气力都用上来。''他进而指出:'8个月的血战,实在表现出了我们工农群众之不可战胜的伟大力量。如果不看清这一点,只是看见敌人力量,其结果必然是走到畏惧敌人,而丧失消灭敌人的决心。''现时敌我力量之对比,决定了我们消灭刘湘争取最后胜利是有把握的。'
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张国焘也写文章支持徐向前和陈昌浩的意见:'同志们:起来为最后的胜利而拼命呀!'徐向前、陈昌浩和张国焘的看法和决心,使与会者统一了思想。会议从东西线敌情、地形着手,研究了反攻作战方案。认为:西线反攻不利于红军的发展。东线敌人虽强,但受到的打击最重,阵地与红军南北对峙,红军居高处,敌人位于下方,反击得手后,可顺着山脉走向直捣敌后方,大纵深迂回歼敌。徐总根据敌人进攻态势和兵力部署,判断敌人下一步将重点夺取万源。因而,会议决定,反攻从东线开始。西线红军在小通河左岸钳制敌第一、二、三、四路于原阵地。利用万源附近有利阵地,以少数部队实行坚守防御,继续耗损敌第五路有生力量。参加会议的各方面领导人,'一致同意领导的作战部署,决心誓死保卫万源。'
万源,地处巴山腹心,历来号称'秦川锁钥',是四川东北的门户。万源县城座落在一个小平坝上,四周群山簇拥,地势极为险要。东有奇峭绝险的花萼山、笋子梁雄峙,南有雄浑挺拔的大面山、孔家山、香炉山环列,西有峥嵘嵯峨的南天门、玄主殿屏障,平均海拔在1500米以上。红四方面军总部根据既定方针,将主力部队放在第二线休整,做好反攻准备;并根据万源军事会议精神调整了红军部署:以红九军担任主要方向的防御任务,坚守大面山、孔家山一线阵地;以红四军十二师大部坚守万源西南的玄主殿;以红四军十师和红三十三军3个团,及红十二师三十四团大部,分别置于万源两侧之黄中堡、花萼山,阻击敌左右两翼的进攻。另以红三十军八十八军、八十九师和红三十一军二七四、二七九团为总预备队,分别配置在万源周围。
7月上旬,敌人第五、六路在万源方向的兵力已增至15个旅以上。通江方面范绍增师的4个旅及陈兰亭部正陆续右移。刘湘这时看到红军于7月7日退出城口,判断红军已不可能南下川东,乃令各路再次发动总攻。坐镇南充的敌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刘从云,通过占卜,择定7月11日为'黄道吉日',他用黄缎子包裹命令,下达给各路军,要求统一于是日开始总攻。
7月11日,敌人开始以万源为主要目标的全线猛攻,妄图完成第四期总攻计划。第一路向川陕的两河口推进,拟切断红军入陕道路;第二路和第三路以得汉城、第四路和总预备军以竹峪关为进攻目标;第五、六两路企图攻占万源及其以西一线。其中,以唐式遵的第五路担任主攻。
一场以万源为重点的激烈攻防战开始了。此役,便是红四方面军战史中著名的决战防御'万源保卫战'。
'万源保卫战,是积极防御中的一个决战防御,打得极其艰苦。敌人精疲力尽,我们也是精疲力尽。' '万源保卫战,是关系着川陕革命根据地和川陕红军生死存亡的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战史》这样记载:'7月16日,唐式遵以8个旅进攻万源正面孔家山和以西的南天门等阵地。敌军以猛烈炮火掩护,进行波浪式的冲击,但在红军步机枪火力和手榴弹、滚木、碣石的杀伤下,前进一步都要遭到重大损失。当敌人消耗许多兵力方夺得一角阵地时,红军又以迅速有力的反击夺了回来。22日和27日,敌先后两次向大面山、甑子坪红军阵地猛烈进攻,以整团、整旅兵力轮番冲击。但每次蜂拥前来,都留下一批尸体狼狈而去。10余日间,万源前线红军打退了敌人三次猛攻,连同6月下旬的战果,共毙、伤敌团长以下7000千余人,缴获长短枪千余支,机枪20余挺,迫击炮10余门。
'刘湘见连攻不克,焦灼万分,乃于8月初发布奖惩条例。宣布以3万元作夺下万源及其附近阵地的奖赏,规定擅自放弃阵地者军法从事,师长、旅长在所属两旅、两团上阵而不亲临前线指挥者处死。但是重赏严罚并不能挽救他的失败。8月6日,敌倾全力发动第四次猛攻,唐式遵亲到大面山前线指挥。以第一师与陈国枢等部攻击甑子坪、花萼山,迂回万源东侧;第六路廖雨辰、汪铸龙两师进攻南天门,迂回万源西侧;第二、第三师向万源正面玄祖殿、孔家山攻击。敌东线其他部队和西线第一、二、三、四路全力配合。在进攻中,敌将营以下的军官组成敢死队冲锋,指挥官赤膊督战,对畏惧不前者就地枪决。但是激战终日,红军阵地屹然不动。当晚,敌猬集红军阵地前沿不退,7日拂晓先以密集炮火向红军主阵地轰击,随后在飞机掩护下发起冲锋。英勇顽强的红军指战员,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一当十、十当百,奋勇击退了敌人多次冲击。坚守在老鹰寨、青山的3个连,曾抗住敌人两个旅兵力的轮番进攻,最后在兄弟部队配合下将其击溃。在大面山,敌曾以4个旅兵力轮番猛攻,并乘炮火将鹿砦打着,烟雾弥漫之际冲了上来。防守该阵地的第七十三团第二营两个连,立即跳出工事,冲入敌群,挥动大刀,与敌拼杀,敌人尸体遍布鹿砦附近,终未能前进一步。当日下午,红军在击退敌八九个团的冲击后,乘势组织多路出击,一气追杀7里许。8月6-7两日战斗,是敌人进攻的顶点。红军缴获步枪数百支,机枪十余挺,迫击炮10余门。敌损兵4000千,遗尸千具。'
以上战史的记载简略了一些。从当时亲自参加万源保卫战的老战士的回忆中,更可看出战斗的艰苦和激烈程度是异常惊人的。
许世友回忆:'7月16日,……敌军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进行波浪式的冲锋,一上午就有五六次之多。敌人是赶鸭子战术,冲锋时像看大戏一样人山人海。我军依托阵地沉着应战,待敌人冲到阵前几十米处,各种火器一起开火,滚木石头倾泻而下。陷入我火网之中的'双枪兵'就像鸭子炸了群一样四散奔逃,抱头鼠窜。我军战士跳出堑壕,挥动大刀,猛追猛杀,杀得敌人尸横满山,血染山坡。敌人的冲锋就是这样被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粉碎了。
'敌人不到完全输光是不肯败下阵去的。唐式遵把他的队伍稍加整顿后,于7月22、27日又先后两次对大面山及其以东的甑子坪我军阵地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战斗进行的异常激烈。前沿阵地不时被敌突破,营的敢死队、团的预备队都投入了战斗,同敌人进行反复争夺,战斗达到白热化的程度。'正当红军在前线与敌浴血奋战的时候,后方的张国焘给许世友打来电话询问:'大面山能不能守住啊?'作为川陕根据地的最高领导人,张国焘不能不为前线激烈的战斗担忧。许世友回答说:'刘湘就那么两下子,没什么了不起!他们人多,我们也不少,就是不还手让他杀,也够他杀几个钟头的。你放心,我们保证人在阵地在就是了。'许世友放下电话,就直奔大面山前沿阵地。'敌人的一次冲锋刚被打退。到处弥漫着刺鼻的硝烟,阵地被打得像刚耕翻过的上地,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战士们正在加修工事,一个个满脸烟尘,满身泥水,只有那一双双眼睛还是那样坚定自信、那样炯炯有神。七十三团团长刘理运同志告诉我,有些地段土少石头硬,工事打平了来不及修,就把敌人尸体头对脚、脚对头地垒起来,上面再盖上浮土,就成了简易工事。我说,这倒是一种发明创造,一切都取之于敌。他说,现在好多事都是这样,子弹打完了到敌人死尸堆里去拣,枪支打坏了到敌人尸体堆里去取,有些烟瘾大的战士还到敌人尸体堆里去找烟叶、纸烟哩!'
王宏坤回忆:'进攻我十二师玄祖殿阵地的敌人在第一天就拿出了一个旅的兵力向我发起猛攻。敌人先以密集的炮火向我阵地进行破坏射击,然后分数路扑来,我坚持前沿阵地的十二师三十四团一营的两个连待敌爬至距我三四十米时,猛烈开火,打得敌人像山崩一样倒下去。这一天,敌人猛攻3次,死伤累累,我阵地岿然不动。下午4点,该营指挥员瞄准敌人'过鸦片瘾'的机会,派出几个小分队,从几方面对敌突然发起攻击,打得敌人失去指挥,乱成一团,狼狈而逃。这样,敌一旅的进攻就被我两个连击溃了。……第二天,敌人再一次向玄祖殿猛攻,但仍然惨败而归。
'川北气温高,雨水多,前沿部队守在堑壕内,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堑壕里经常积水盈尺,战士们长期浸泡在里面,不少人闹病,前沿处于激战场所,敌人的死尸腐烂发臭,气味熏天,这时红军控制的区域,处于纵横仅一二百里处的大山中,山区本来人口就稀少,物资粮食缺乏,不能满足军需,加上部队收缩,都集中到这一块,困难越发加重了,最伤脑筋的是缺粮,开始还能马虎每天喝上一二顿稀饭,以后没有了,地里未成熟的土豆也吃掉了,再到后来完全靠采集野菜、野果、竹笋之类充饥。'
万源保卫战的激烈战况,牵动着红四方面军领导的心,在战局最吃紧的时候,总指挥徐向前亲自来到大面山红二十五师的阵地。许世友陪同他视察了红二十五师阵地,并向他汇报了情况。徐向前对红二十五师阵地坚固,部队士气旺盛,敌人没有能够前进一步,表示十分满意。回到红十五师指挥所,他告诫许世友:'大面山是敌人的主攻方向之一,是全线的重点阵地,一定要守住。你们右翼的三十军,左翼的四军,都打得很好。敌人还会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你们的任务是极其艰巨的。'
许世友当即坚决地表示:'横竖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有我们二十五师在,敌人就休想过大面山!'徐向前快意地笑了,他站起来对许世友说:'相信你们,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
万源保卫战进行到敌人和红军双方都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的局面下,红四方面军总部再次对战局进行了分析讨论,'在这种罕见的困难情况下,就产生了问题:这种打法行不行?再熬下去还有没有希望?要不要早些把二线兵力投入战场?西线那边,兵力单薄,主要是招架招架,牵制敌人。东线这边,主力集中,既要顶住敌人,又要准备反攻。这个时候,收紧阵地已达极限,前线部队十分疲劳,形势艰险。有的同志感到,顶下去太困难,主张兵退汉中;有的同志认为,一线部队太吃紧,主张动用二线兵力。'徐向前的意见是:'我不同意。不退,一步也不退。退往汉中,放弃川陕根据地,坚决不能干。二线主力不能动用。'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熬到总反攻,投入到总反攻中去。'
徐向前再次坚持他的'最后五分钟'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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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7月下旬到8月上旬,近20天时间里,敌人共发动了5次大规模的进攻,死伤万余人,却未获进展。刘湘抬出来的那位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刘'神仙',窜来窜去,一次次地拈香卜卦,选定黄道吉日下令进攻,预言川军必胜,以振军心,结果却一次次损兵折将,大败特败。时值酷暑季节,天气炎热,疫病流行,敌军病员大增,逃亡不断。有些连队只剩下20--60人不等。敌人抓来运粮食和作战物资的民夫也大批逃亡,供应也发生了严重困难,弄得士气极坏,官兵怨声载道。敌人的报纸也惊呼:'前线士兵,形同乞丐。有开回者,令人视之,惊为僵尸。'红军则乘机开展强大的宣传攻势,用战场喊话、释放俘虏、顺河流放宣传牌形式,瓦解敌军。敌人士气更为沮丧低落,骂声盈野,指责刘'神仙'是骗人妖道,害苦了他们,必欲啖其肉而后快。
红四方面军总部认为:总反攻的时机到了!
反攻突破,关系全局,必须慎之又慎,力争万无一失,选择突破口即成为很重要的一着棋。当时,东线敌人80多团兵力,分布在万源周围100多公里的战线上,如果反攻突破口选择不当,即可能带来意料不到的损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张国焘,根据红四方面军总部电台侦察的情报,提议以青龙观作为反攻的突破口。徐向前、陈昌浩赞成这个意见。
青龙观,作为红军反攻的突破口,有它独具的条件。那里由敌二十三军汪铸龙师1个旅驻守,该部是刘存厚的部队,已被红军打怕了。该敌处于敌第五路右翼一、二、三师和左翼第四师等部中间,是东线上的薄弱环节。青龙观地形异常险要,悬崖壁立,易守而难攻。红军战士在此驻防时,晚上出去放哨或解手,稍不留心滚下山去就完了。地势之险可见一斑。这个最险要的地方,却也是敌人守备最薄弱的地方,战斗力最差地方,意想不到红军会进攻的地方。红军从这里突破,不仅会出乎敌人意料,面且便于分割其第五路,达到迂回包抄刘湘主力的目的。
红四方面军为此制定的反攻部署为:第一梯队由红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二十六师,共14个团组成,担任突破敌防线的任务;第二梯队由红三十军八十八师、九十师和红三十三军九十九师组成,协同第一梯队向纵深发展,迂回歼敌。其余部队继续坚守阵地,相机转入反攻。战法是夜袭突破,大纵深迂回包抄。奇袭青龙观的任务,交给红九十三师二七四团执行。
红二七四团是红四方面军善长夜摸夜袭、打近战、夜战的团队之一。为了保证夜袭青龙观战斗的顺利成功,徐向前带着红三十一军军长孙玉清、红九十三师师长叶道智和随从参谋杜义德等人,亲自去红二七四团具体部署、动员、检查。徐总根据自己亲自去过青龙观实地的经验,告诉战士们:青龙观海拔2500米,矗立在南天门对面。山北是一壁悬崖,直上直下,险峻至极。山南较坡缓些,但敌碉林立。东西两侧通往山顶的小路,敌也有重兵把守。为出敌不意,总部决定以红二七四团二营从山北攀崖而上,山顶开花,一、三两营从东西两侧夹击,一举歼敌。他还告诉战士们:这是关系整个战局的一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关键是准备充分,胆大心细,运用红军夜摸夜袭的特长,打破敌人的天险壁垒,为全军的总反攻打开通道。
8月9日傍晚,红二七四团副团长易良品率领突击营(二营)由南天门出发,向青龙观前进。'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云缝间只闪烁着几颗星星。全营着装整齐,精神抖擞,准备攀登开路用的绳子、竹竿、铁钩、砍刀等一应俱全。'当时的二营营长陈金钰回忆这次战斗说,'部队在荆棘丛生的山上穿行了三个多小时,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青龙观脚下。部队休息片刻,整理武器装备后,即开始从青龙观西侧向上攀登。传说这里是'天鹅抱蛋'的地方,山势陡峭,险石林立,表面上长满了青苔,脚一上去就打滑,峡谷口的'风洞',呼呼作响,吹得人站立不稳。战士们全靠攀藤附葛、搭人梯和用红缨枪、带铁钩的竹竿、绳索,艰难地向上攀登,随时都有滑下去的危险。当时我随尖刀排前进,刚爬到半截,就一脚蹬空,失去平衡,和两个战士一起摔了下来。我幸好落在一根树杈上,脸上、身上划出了不少血口子。那时也顾不得这些,立即爬起来继续上。等到打完仗以后,我们站在青龙山上往下看:悬崖绝壁高达几十丈!不由得一吐舌头,真险啦。'待全营陆续到达山顶后,即向敌旅部发起冲击,敌人顿时惊慌失措,旅部一片混乱,红军乘势从三面向大庙进攻,经短暂激战,占领了敌旅指挥所,旅长周绍武化装脱逃。8月10日晨,敌1个团分三路向红军发起反冲锋,被红军击退。红二七四团另两个营也沿山路突上主峰,迅即向敌两翼出击,在红军三面夹击之下,经过近一小时激战,敌大部被歼,余敌见大势已去,纷纷逃窜。红军全部占领青龙观,将敌人自西向东500余里长的防线从中间撕开一个口子,为全线反攻创造了重要条件。
8月10日晨,红二七九团继红二七四团之后,由突破口楔入敌纵深阵地,向石人场、赵塘方向的溃敌追击。红九军和红四军主力则自左右两翼发起进攻。敌人见青龙观阵地被突破,其左翼位于龙池山附近的独立第二旅和右翼位于青花溪的第五旅,连忙相向靠拢,并调边防第一路陈兰亭部和第四师第十二旅向石窝场方向前进,企图填补缺口,阻止红军前进。无奈敌人已是惊弓之鸟,在红军的勇猛攻击之下,敌人的企图宣告失败。
'12日和13日,第九军攻占青龙观以东之青花溪、田家坝,击溃敌第五旅。14、15两日继向西南之长坝场追击。这时,第四军一个师已连占青龙观以西的周家坝、黑钵山,16日又与攻占青龙观南石人场、赵塘坝的第九十三师,共同夹击敌独立第二旅于龙池山,将其大部歼灭。第四军另一个师进占了龙池山以西的五龙台、石窝场,并击溃由镇龙观方向前来堵击之敌边防第一路陈兰亭部和第四师十二旅,随即进至河口场、庙垭场。至此,敌人防线,便如高堤溃决,缺口越冲越大,越发不可收拾。17日,方面军第二梯队,第三十军主力和第三十三军一个师,也进至河场地区。'
突破青龙观和向敌纵深发展的胜利,造成了进一步分割包围敌人极为有利的态势。这时徐向前主张向东即向左对敌实施大迂回、深包围,歼灭万源附近的刘湘主力第一、二、二师。这样迂回地形极为有利,可获得重大战果。'左旋地形有利,又能消灭刘湘的主力,机会难得。如果我们搞掉刘湘的一、二、三师,他要恢复元气是很困难的,下江东的地盘就有落入红军手中的可能,我军的武器装备会大大改善,这是左旋的好处。'然而,后方的张国焘却打电话命令红军向西,迂回打击与红军部队处于平行地位的范绍增第四师。'右旋向西,西面的敌人同我们距离很近,两军处于平行地位,地形也不利。你还没有旋过去,敌人就能跑掉,而且,他们又不是刘湘的主力。'徐向前在电话里与张国焘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辩。据徐深吉将军回忆:'张国焘在通江的洪口场,徐向前、陈昌浩同志还有各军的领导同志,在宣汉的马渡关,前后相距200多里,电话听不清,让我在州河岸边的罗文坝传电话。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大雨后的一天下午,天气很闷热,从午两点多钟开始,一直讲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五个小时的长电话,几乎说破了嘴,张国焘还是死硬坚持他的错误主张,别人的正确意见半句也听不进。''在电话里,徐向前、陈昌浩、李先念等同志,先后讲了关于追击方向的利弊关系。'徐向前、陈昌浩、李先念等都在电话里讲了向东追的好处,证明各军在前线的领导人意见一致:向东追击为上策。而张国焘则反反复复强调向西追的'好处',坚持向西追击!'他们讲一句,我就传一句。张国焘就是听不进别人的半点意见。'
'后来,张国焘有些不耐烦地喝问:你们听不听我的意见?'停了停,亮着大嗓门喊:告诉他们,听,就按我的意见办;不听就算了!'
'他是中央代表、西北军委主席,说了算,我们最后只好服从命令,率军西旋。''徐向前后来不无感叹地说,'范绍曾是土匪出身,滑头的很,跑起来比兔子还快。没等我们旋下去,他已带着队伍从喜神滩掉头鼠窜,5昼夜窜了400余里,后卫筑起工事凭险固守。右旋没有旋成,我们只好转回来左旋,但左边的敌人早已退了下去。部队追着敌人的屁股打,没能消灭多少。他们在宣汉附近的马家场、东升场一线,筑起防御阵地固守,我们啃也啃不动。这样,东线反攻就告结束。'东线反攻消灭了大量的敌人,共计'歼敌第二十三军第二师一个旅,第二十一军独立第二旅。第二师第五旅和边防第一路陈兰亭三个团,其余敌第一师两个旅、第二师第四旅、第三师三个旅、第四师二个旅、独立第一旅和第二十三军第一师等,均有不同程度的损失。仅第五路就损失人枪一万四五千。由于张国焘的错误命令,东线反攻未能更大量地歼灭敌人。'之西线敌军见东线第五、六路总崩溃,各路震恐万分,仓皇调整部署:第四路由通江撤至得胜山、元山场一线;第三路由通江西北草池坝向鸣盛场、得胜山延伸;第一、第二路仍维持原防线,企图北起贵民关南迄江口,依托通江河西岸山地构筑防御阵地,阻止红军西进。8月下旬,红四方面军总部在通江附近开会,决定主力向西线反攻:留一部兵力于东线,由陈昌浩总政委指挥,牵制敌人;徐向前和王树声率红三十军、红四军、红九军主力及红三十一军九十三师,迅速西转。
8月28日,红军从通江城南上老官庙渡过通江河,从敌第三、第四路结合部﹣得胜山附近的冷水垭,利用夜袭,成功突破,继而向前发展。敌人急忙缩至清江渡和巴中间的同观寨、右垭口、南坳场一线企图继续顽抗。红军再度夜袭,突破右垭口,并迅速向巴中前进。西线敌军见红军攻势勇猛,自知很难拦阻红军,于是开始全线溃退。李家钰第三路向仪陇方向退却,杨森第四路向营山方向退却,北面的邓锡侯第一路、田颂尧第二路也准备逃跑。红军则顾不上连续作战的疲劳,甩开大步,昼夜疾进,同敌人抢时间。大家心里十分明白:时间就是胜利,耽误了时间,又会像东线反攻那样,失去战机,捞不到多少油水。王树声率红九军追击第三路,王宏坤率红四军一部追击第四路,徐向前和李先念带红三十军及红三十一军九十三师直扑巴中。9月11日,红三十军攻克巴中。此时,尚在北面的第一、第二路虽在原防地,但随时准备西逃。徐向前和李先念在巴中商定:要大纵深迂回,直插黄猫垭、旺苍坝方向,免得敌人跑掉。
不料,这时张国焘又来电话了,命令位于巴中的部队向长池方向迂回。徐向前根据前此的东线教训认为这样迂回太浅,很可能还是追着敌人屁股打,张国焘对徐的意见不屑听。两人在电话中讲来讲去,没有结果。张国焘最后很不高兴地说:'你们不听我的话算了,随你们的便吧!'
有了东线的教训,徐向前横下了一条心,不听张国焘的。他说:'那是抓兔子尾巴,抓不住的,这回就是犯错误也不听他的,打完仗再说,我负责!'李先念也说:'对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我们听总指挥的命令。'
徐向前说:'好!我们来个机断专行,搞大纵深迂回。'徐总当即命令程世才先紧急集合身边一部兵力,沿风仪场、雪山场,直插木门以西的黄猫垭、旺苍坝,向敌第二路兜去。他对程世才说:'一定不能让敌人跑掉,我们随后就到!'
程世才率红三十军先头部队急速穿插,徐向前、李先念带后续部队跟进。红军和川军展开了抢时间、比意志的急行军。在红军行动之时,田颂尧发现第三、四路溃逃后,已下令部队西撤了。
红军经一个多月的连续作战,日夜追击,疲惫到了极点。部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人跑着跑着就一头栽倒在路边的草丛里,呼呼睡起来。害烂脚病的人拖着红肿的双腿,吃力地赶路。长满藓苔的小路,又湿又滑,跌得战士们浑身都是泥污、伤痕。战马也由于疲乏饥饿摇头摆尾喘粗气,拿鞭子抽也不想动弹。行进的队伍越拉越长,掉队的人越来越多。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赶到黄猫垭的才刚够一连人!
红军刚把阵地占住,敌人恰恰退了下来。他们挑着枪支行李,大摇大摆向黄猫垭走来,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当了红军的俘虏。程世才带领的红军先头部队从抓来的俘虏口中得知,这些人是打前站的,大股敌人还在后面,于是,立即投入紧张的战斗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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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猫垭是以山上有块岩石发黄,形状像猫而得名,周围皆崇山峻岭,是敌军西逃的必经之地。徐向前和李先念带的后续部队带到时,程世才正指挥红军死死地顶住敌人的攻势。徐向前向程世才简要询问了一下情况,长长地舒了口气,高兴地说:'好!这下我们可要痛痛快快打个歼灭战啦!'旋即命令部队展开,包围敌人。
红军在黄猫垭一下包围了敌人10多个团。经过一天一夜激战,红军全歼这股敌人,共1万余人,缴长短枪7000余支,迫击炮40余门,获得反攻以来歼敌最多的一次大胜利。接着,红三十军主力继续前进,于9月22日攻克苍溪。
在此期间,红三十一军两个师于通江北对敌第一路发起反攻,先后在分水岭、官田坝等地给予退却之敌以有力打击,9月17日收复南江。继在南江以西三江坝、旺苍坝等地又歼敌第二师第四旅、第五旅和第三师第七旅各一部,前锋直逼广元城郊。追击敌第三路的红九军一部,16日收复仪陇,继之收复阆中县嘉陵江以东除县城外的广大地区,先后缴枪千余支。
至此,北起广元、南至阆中的嘉陵江东岸地区均行收复。敌第一、二、三路逃至嘉陵江西,第四路逃至营山、渠县地区。刘湘大肆吹嘘的六路围攻计划全部破产。
红四方面军彻底粉碎敌之六路围攻后,四川各路军阀垂头丧气,士兵士气极度低下。刘湘也自感极为丢脸,万没想到会落个如此凄惨的结果。他在致南京蒋介石的电文中不得不哀叹:'剿共'一年,'耗资千九百万元,官损五千,兵折八万',要求辞去四川'剿匪'总司令职务。敌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刘从云,被迫通电辞职,从南充潜回成都。四川各派反对势力则把战争失败的责任归咎于刘从云,强烈要求刘湘将刘从云砍头示众,以平众怒。
反六路围攻斗争历经10个月,取得了辉煌的战绩。总计毙、伤敌路副司令郝耀庭等以下官兵6万余人,俘敌官兵2万余人,缴枪3万余支、炮百余门,击落敌机1架,基本上恢复了宣达战役后的根据地辖区,并扩大了部分新区。这一伟大胜利,严重打击了四川军阀的暴虐统治,大大鼓舞了川陕边广大人民的斗争勇气和胜利信心。同时,红四方面军经过这次反围攻斗争也锻炼得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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